诗文库
奏禁民挟弓弩 西汉 · 公孙弘
出处:全汉文 卷二十四
民不得挟弓弩,十贼彍弩,百吏不敢前,盗贼不辄伏辜,免脱者众,害寡而利多,此盗贼所以蕃也。禁民不得挟弓弩,则盗贼执短兵,短兵接,则众者胜。以众吏捕寡贼,其势必得。盗贼有害无利,则莫犯法,刑错之道也。臣愚以为禁民毋得挟弓弩便(《汉书·吾丘寿王传》)。
诏赐吾丘寿王玺书(元朔初) 西汉 · 汉武帝
出处:全汉文 卷四
子在朕前之时,知略辐凑,以为天下少双,海内寡二。及至连十馀城之守,任四千石之重,职事并废,盗贼从横,甚不称在前时,何也(《汉书·吾丘寿王传》)?
议禁民不得挟弓弩对 西汉 · 吾丘寿王
出处:全汉文 卷二十七
臣闻古者作五兵,非以相害,以禁暴讨邪也。安居则以制猛兽而备非常,有事则以设守卫而施行阵。及至周室衰微,上无明王,诸侯力政,强侵弱,众暴寡,海内抏敝,巧诈并生,是以知者陷愚,勇者威怯,苟以得胜为务,不顾义理。故机变械饰,所以相贼害之具不可胜数。于是秦兼天下,废王道,立私议,灭《诗》《书》而守法令,去仁恩而任刑戮,堕名城,杀豪杰,销甲兵,折锋刃。其后,民以耰锄箠梃相挞击,犯法滋众,盗贼不胜,至于赭衣塞路,群盗满山,卒以乱亡。故圣王务教化而省禁防,知其不足恃也。
今陛下昭明德,建太平,举俊材,兴学官,三公有司,或由穷苍巷起白屋,裂地而封,宇内日化,方外乡风,然而盗贼犹有者,郡国二千石之罪,非挟弓弩之过也。《礼》曰男子生,桑弧蓬矢以举之,明示有事也。孔子曰:「吾何执?执射乎」?大射之礼,自天子降及庶人,三代之道也。《诗》云「大侯既抗,弓矢斯张,射夫既同,献尔发功」,言贵中也。愚闻圣王合射以明教矣,未闻弓矢之为禁也。且所为禁者,为盗贼之以攻夺也。攻夺之罪死,然而不止者,大奸之于重诛固不避也。臣恐邪人挟之而吏不能止,良民以自备而抵法禁,是擅贼威而夺民救也。窃以为无益于禁奸,而废先王之典,使学者不得习行其礼,大不便(《汉书·吾丘寿王传》:丞相公孙弘奏,言民不得挟弓弩,上下其议,寿王对。)。
使外亲上变事 西汉 · 刘向
出处:全汉文 卷三十六
窃闻故前将军萧望之等,皆忠正无私,欲致大治,忤于贵戚尚书。今道路人闻望之等复进,以为且复见毁谗,必曰尝有过之臣不宜复用,是大不然。臣闻春秋地震,为在位执政太盛也,不为三独夫动,亦已明矣。且往者高皇帝时,季布有罪,至于夷灭,后赦以为将军,高后、孝文之间卒为名臣。孝武帝时,宽有重罪系,按道侯韩说谏曰:「前吾丘寿王死,陛下至今恨之;今杀宽,后将复大恨矣」!上感其言,遂贳宽,复用之,位至御史大夫,御史大夫未有及宽者也。又董仲舒坐私为灾异书,主父偃取奏之,下吏,罪至不道,幸蒙不诛,复为太中大夫,胶西相,以老病免归。汉有所欲兴,常有诏问。仲舒为世儒宗,定议有益天下。孝宣皇帝时,夏侯胜坐诽谤系狱,三年免为庶人。宣帝复用胜,至长信少府,太子太傅,名敢直言,天下美之。若乃群臣,多此比类,难一二记。有过之臣,无负国家,有益天下,此四臣者,足以观矣。
前弘恭奏望之等狱决,三月,地大震。恭移病出,后复视事,天阴雨雪。由是言之,地动殆为恭等。
臣愚以为宜退恭、显以章蔽善之罚,进望之等以通贤者之路。如此,太平之门开,灾异之原塞矣(《汉书·楚元王交附传》:更生使其外亲上变事,书奏,弘恭、石显疑其更生所为,坐免为庶人。)。
盗贼论二篇 其二 下篇 宋 · 王庭圭
出处:全宋文卷三四一一
庶民所以不安其田里,弃钩锄而乐为盗者,岂非法制坏乱,而势有以驱之使然耶?何则?天下之乱必先有势,而其势盖常生于上之有所惮而不敢为、无可观而不足畏。盗贼之初起,非有陵突郡邑之心,至其久也,习知郡邑之吏庸懦不材,举动施设无奇伟可观,然后有轻郡邑之心。招安之旗一出,则知上之有所惮而不敢为者,必难于战斗之事;邀胁郡邑,知其不能应,则郡邑人吏愈无足畏,而招安之权常制于盗贼矣。艰难以来,招安之策非不尝试,而屡招屡叛,蜂起之众益多于前。汉法,逐捕盗贼责部刺史、二千石。吾丘寿王有言,盗贼犹有,老吏二千石之过。渤海废乱,二千石不能禽制,则诏丞相御史选能治者。宣帝中兴,郡守多以盗贼课最,盖有自云。今四方未靖,而以郡邑付之庸愚怯懦之人,徒为盗贼轻侮,横兵劫持,必取招安,得官爵而后已。自古及今,未闻如此驭盗贼而能图治者也。且盗贼十年之间,屠杀官吏,脍人之肝,焚村落,掠金帛,怨忿之毒流于骨髓。其间有不共戴天之雠,叫号无闻,忍耻而未敢发也,一日伺天时之隙,情苦变生,其心有所不可复忍,则操戈拔剑,以报雠为名,叱咤咄嗟,横行天下,以发其忿怒不泄之气,遂至于大乱,此亦必然之理。昔人云「盗不能乱天下而能召天下之祸」者,此也。近时士大夫习闻苟简,虑不及远,皆谓虔盗已息,可以奠枕,此最误国之大者。或谓贼虽未灭,姑以宽朝廷之忧,未为失也。独不见唐末咸通之盗耶?招讨宋威妄奏大渠死,群臣皆入贺。居三日,州县奏贼故在,不十日破八县,攻汝州,杀将吏,而东都大震,则几为宋威之误矣。若谓爵赏可以收贼心邪?是时蕲州刺史裴渥为贼求官,约罢兵。未几诏拜王仙芝,而黄巢恨赏不及己,劫州兵再乱,遂入陈、蔡,攻陷山东,取江州,转攻潭、岳,西扰宣、润,遍天下而势不可遏,则爵赏果不足以收贼心矣。若谓盗贼已降,便可无事邪?是时高骈、崔安潜等提兵鏖击,所向披靡,贼气既歼,乃诣太平军乞降,诏授右卫将军。巢度藩镇不一,未足制己,复叛去,转寇入浙东,踰江西,破虔、吉、饶、信,刊山开道,趋建州,陷桂管,进寇广州。自是势益横骛,有虎噬中原之志。然则,盗贼来降,果可以保其不叛乎?若谓贼未破而先言破贼,皆近世之常事,何足怪耶?独不见唐末诸君屡奏破贼皆不实,朝廷信之稍自安,由是贼得计,整众度淮,破东都,陷京师,入春明门,升大极殿。迹其所以至此之繇,特原于诸君奏贼不实,其祸遂至如此。呜呼!皆前世欺罔误国之明验,奈何取其辙而复蹈之,以为可行也哉!古人有言曰:「杀人者不死,伤人者不刑,民无所畏,乱莫大焉」。今盗贼杀人如麻,而赏之以官,盖自古未有大乱之世刑赏失柄,而能有为者也。惟贤人君子及其尚可以有为之时而图之,过是则恐灾稔祸变,天下靡靡,日转溃腐,遂至于不可支持,然后徐起而图之,则已晚矣(《卢溪文集》卷三三。又见《南宋文录录》卷一七。)。
真:四库本作「直」,傅校改作「其」。
答卞兰教 曹魏 · 曹丕
出处:全三国文 卷六
赋者,言事类之所附也。颂者,美盛德之形容也。故作者不虚其辞,受者必当其实,兰此赋岂吾实哉?昔吾丘寿王一陈宝鼎,何武等徒以歌颂,犹受金帛之赐。兰事虽不谅,义足嘉也。今赐牛一头(《魏志·卞后传》注引《魏略》,又《艺文类聚》十六,又五十六,《御览》五百八十七)。
行路难五首 其二 南梁 · 吴均
青琐门外安石榴,连枝接叶夹御沟。
金墉城西合欢树,垂条照彩拂凤楼。
游侠少年游上路,倾心颠倒想恋慕。
摩顶至足买片言,开胸沥胆取一顾。
自言家在赵邯郸,翩翩舌杪复剑端。
青骊白驳的卢马,金羁绿控紫丝鞶。
躞蹀横行不肯进,夜夜汗血至长安。
长安城中诸贵臣,争贵儒者席上珍。
复闻梁王好学问,轻弃剑客如埃尘。
吾丘寿王始得意,司马相如适被申。
大才大辩尚如此,何况我辈轻薄人(○《类聚》三十。文苑英华二百。《乐府诗集》七十。《诗纪》八十一。)。
汉鼎铭(并引) 北宋 · 苏轼
出处:全宋文卷一九八四、《苏文忠公全集》卷一九、《国朝三百家名贤文粹》卷一八三、《古今事文类聚》续集卷二七、《古今合璧事类备要》外集卷五二、《山堂考索》卷一三○、《文章类选》卷一八、《文翰类选大成》卷一○七、一六三、《经济类稿》卷九○、《古今图书集成》考工典卷二○三、乾隆《蒲州府志》卷一八、民国《荣河县志》卷一三
禹铸九鼎,用器也,初不以为宝,象物以饰之,亦非所以使民远不若也。武王迁之洛邑,盖已见笑于伯夷、叔齐矣。方周之盛也,鼎为宗庙之观美而已。及其衰也,为周之患,有不可胜言者。匹夫无罪,怀璧其罪。周之衰也,与匹夫何异。嗟夫,孰知九鼎之为周之角齿也哉?自春秋时,楚庄王已问其轻重大小。而战国之际,秦与齐、楚皆欲之,周人惴惴焉,视三虎之垂涎而睨己也。绝周之祀不足以致寇,裂周之地不足以肥国,然三国之君,未尝一日而忘周者,以宝在焉故也。三国争之,周人莫知所适与。得鼎者未必能存周,而不得者必碎之,此九鼎之所以亡也。周显王之四十二年,宋太丘社亡,而鼎沦没于泗水,此周人毁鼎以缓祸,而假之神妖以为之说也。秦始皇、汉武帝乃始万方以出鼎,此与儿童之见无异。善夫吾丘寿王之说也,曰:「汾阴之鼎,汉鼎也,非周鼎」。夫周有鼎,汉亦有鼎,此《易》所谓正位凝命者,岂三趾两耳之谓哉?恨寿王小子方以谀进,不能究其义,余故作《汉鼎铭》,以遗后世君子。其铭曰:
惟五帝三代及秦汉以来受命之君,靡不有兹鼎。鼎存而昌,鼎亡而亡。盖鼎必先坏而国随之,岂有易姓而鼎犹传者乎?不宝此器,而拳拳于一物,孺子之智,妇人之仁,乌乎悲矣!
武帝(二) 南宋 · 戴溪
出处:全宋文卷六四三○
汉武帝以英伟特异之资,招致天下文学材智士,若严助、主父偃之徒,皆以文墨小技,一言悟意,骤置左右,用为天子私人,使得与外庭相应,辨论蜂起,数折辱大臣,此最害治之大者。《礼记》曰:「君无以小谋大,无以远言近,无以内图外,则大臣不怨,迩臣不疾,而远臣不蔽矣」。今也舍大臣而与小臣谋,使左右小臣得参外庭谋议,挟天子之重以折服大臣。幸而大臣贤者守正不阿,犹有有所畏忌。不幸如公孙弘之徒,依阿取容,阳为不敏,逊谢自屈,一时轻锐小才,气焰方张,言听计行,则亦何所不至!盖武帝逞意于所欲为,而不快于外庭之论,非与此辈议而行之,则牵制不决。故发兵会稽,严助为之;起上林苑,吾丘寿王为之;开西南夷,司马相如为之;建朔方郡,主父偃为之。入则横议于内,出则专行于外,大抵从君于昏而弥缝其恶。大臣不敢争,远臣不敢议。在当时之祸犹小,使武帝有轻视大臣之心,诛死戮辱相继。后之人君宠信近臣,以疏外庭,其祸不细。夫人君左右,当得识治体、敦朴老成之人,朝夕议论游处,如古者三公之任,后世经筵之官是也。集一时年少浮薄之人,以行快意一切之政,不问其所从来,借之气力,使私作威福,此岂有安静之理哉?卫太子开博望苑以通宾客,淮南王安好文学,喜立名誉,招致宾客,皆以此取败,盖自天子至于诸侯壹是。彼轻去坟墓,游行郡国,上书衒鬻,高自称道,以侥倖一时之利,其言行相反,类非忠臣孝子,此先王之所必斥也。虽然,东方朔比诸子中最为谏诤有益者,独以诙谐自置,见轻当时,取讥后世,士君子固不自重哉!
公孙弘禁民毋得挟弓弩议 宋 · 李弥逊
出处:全宋文卷三九五四、《竹溪先生文集》卷九
公孙弘武帝时为丞相,奏言:「民不得挟弓弩。十贼彍弩,百吏不敢前,盗贼不辄伏辜,免脱者众,害寡而利多,此盗贼所以蕃也。禁民不得挟弓弩,则盗贼执短兵,短兵接则众者胜。以众吏捕寡贼,其势必得。盗贼有害无利,则莫犯法,刑错之道也。臣愚以为禁民毋得挟弓弩便」。上下其议,吾丘寿王对曰:「臣闻古者作五兵,非以相害,以禁暴讨邪也。安居则以制猛兽而备非常,有事则以设守卫而施行阵。《礼》曰『男子生,桑弧蓬矢以举之』,明示有事也。孔子曰:『吾何执,执射乎』?大射之礼,自天子降及庶人,三代之道也。《诗》云:「大侯既抗,弓矢斯张。射夫既同,献尔发功」。言贵中也。愚闻圣主合射以明教矣,未闻弓矢之为禁也。且所为禁者,为盗贼之以攻夺也。攻夺之罪死,然而不止者,大奸之于重诛固不避也。臣恐邪人挟之而吏不能止,良民以自备而抵法禁,是擅贼威而夺民救也。窃以为无益于禁奸,而废先王之典,使学者不得习行其礼,大不便」。书奏,上以难丞相,诎服焉。
议曰:始皇杀豪俊,销锋镝,以固万世之业,而陈涉起阡陌,偏袒一呼,天下向应,斩木为兵,揭竿为旗以亡秦,乌在其兵甲坚利耶?为国者茍德教足以感人,刑政足以制众,虽赏之不窃;不然,欲祸乱之弭,难矣。公孙弘为相,不知出此,而欲禁挟弓矢以除盗,寿王谓是擅贼威而夺民救也,诚哉!腐儒之术乖疏,一至于是。而后世语治者,尤而效之,抑又甚焉。如寓兵于农,三代之政也,而曰勤民于野,盗贼必蕃。玩近代之弊,而废累古不易之法,亦可谓不知务矣。
吾丘寿王奏起上林苑议 宋 · 李弥逊
出处:全宋文卷三九五四、《竹溪先生文集》卷九
汉武自初即位,招选天下文学材智之士,待以不次之位,四方多上书言得失,自衒鬻者以千数,上简拔其俊异者宠用之。严助最先进,后又得吴人朱买臣、赵人吾丘寿王、蜀人司马相如、平原东方朔、吴人枚皋、济南终军等,并在左右。每令与大臣辨论,中外相应以义理之文,大臣数屈焉。然相如特赏赐,终不任以事也。朔亦观上颜色,时时直谏,有所补益。是岁,上始为微行,乃私置更衣,从宣曲以南十二所,夜投宿长杨、五柞等诸宫。上以道远劳苦,又为百姓所患,乃使太中大夫吾丘寿王举籍阿城以南、盩厔以东、宜春以西,提封顷亩,及其贾直,欲除以为上林苑,属之南山。寿王奏事,上说,称善。时东方朔在傍进谏,以为三不可,「夫商作九市之宫而诸侯畔,灵王起章华之台而楚民散,秦兴阿房之殿而天下乱。臣逆盛意,罪当万死」。上乃拜朔为给事中,然遂起上林苑,如寿王奏。
议曰:能士长于应变,而或贪功以过举;贤者可以砺俗,而或静退以缓事。故艰难之时则急于智谋,持守之际则尊尚德义,随时济务,不得不耳。至于士之饰文采,富辞章,长辨论,虽粉泽王猷,羽仪士类,世不可无;其或专信偏听,付以重任,鲜不败者。汉武喜用儒术,而其所简拔,虽号一时俊异,类非忠厚方正之士,岂特于将顺匡救,有所不足,而持论不根,竞自衒鬻,伺意邀宠,启其非心,为害深矣。以帝之睿智英特,方初践阼,勇于为治,若泉之始达,东决东流,西决西流,善恶可致也。使左右之人陈谟纳诲,皆知根本帝王之道,以辅其德,则异时穷奢黩武之习,转而为恭俭仁厚之风,治功之隆,将无愧于商周矣。惜哉!
上曾子宣枢密书 北宋 · 刘弇
出处:全宋文卷二五五○、《龙云集》卷一五
枢密中大阁下:熙宁之治,光华至今,要是君相万世,一遇明效,决非偶然也。开乾阖坤,上追唐虞三代,下睥睨不可有加之后世,造出法度,有如吾神考。加恻怛至到,刷涤滞废,惟新远图,不摇夺于异意浮议也,取先后孔孟动符渊衷而后已,庙谟国计,有如吾王荆公。于斯时也,进受知天子,旁连茹宰相,步趋玉除,出入承明,与鸣玉曳履者,号一时任事大臣不过二三人,而阁下居一焉。士亦有前虑却顾,尊主庇民,如贾生之陈政事,刘向之输忠赤者乎?求之无有,则必曰曾公。尝建明某事矣,天子以为能,宰相以为便,已而效之民也果然。士亦有论列上则,侃侃訚訚,如严助之通籍,吾丘寿王之方略辐凑者乎?求之无有,则必曰曾公。尝可否某事矣,天子莫之易,谏官御史弗能夺,已而效之民也果然。大率肇事商功之臣,类皆峭刻深中,流入于诡智而薄恩;如阁下所至,则恕心用焉。得君每专,则视吾言之亟入,唯所迎合而已;如阁下所至,则公道存焉。由此观之,阁下信乎其无负熙宁君相矣。及夫时运而事迁,论者曾不顾成效何若,至出私智,追悼前日,有为大臣并与先朝不刊之令甲而窃议之,无复忌惮。夫圣心贤迹,烱若悬象,王氏之学,不待较而可知也,而攻焉者不啻晨霾宿祲之蚀清明,而一时薄俗子又皆讳治其学。方阁下与大丞相亲更其间,屡折数推,曾不少贬,犹玉火而铜燥湿,扶持固护,十有馀年。谁者能之?如阁下,信乎其无负熙宁君相矣。今者仁圣在上,幸恢复先帝伟迹,加惠于天下甚厚。始擢用二三大臣,而阁下又居一焉。夫今日之君相,则前日之君相也。观会通为有素,视成效为不诬。且阁下既能无负于熙宁,则其肯苟且于绍圣乎?意者天子非尽用阁下所长,驱一世乎仁寿,其势不止,则西枢殆温席地,而东府行为得志之秋矣,某也敢以为贺焉。某生庐陵薄城,才与不镂自彫者异。文学吏事,取众人铢两之效,初未能远过,则已不足自列矣。至于区区之家世,伶俜萧衰,才取具而已,独何足为左右之浼耶?故皆略之而未暇言焉。顾以谓阁下德望高一时,素心期古人。昔者虽不得而亲炙之,然念之殆不置食顷,凡二十年于兹。今则与霜吞之颠毛,黄口之稚子,并编为清世幸民,受阁下赐矣,则在某似有所加损。诚愿一日徙席而当崇崛,顾盻皆青春,咳唾若霖雨,则如某之不肖,亦钧上之一泥,冶中之一矿耳。其一幸而为干将镆耶,不幸而播形于瓴甋之间,皆未可知。则凡为是区区之入谒者,知将不逃乎必然之陶铸也。夫著造化不到处手,唯王公大人能之。旧所为古律歌诗并杂文,粗可以藉手者,件如别编,谨以当野芹羊枣,与所谓菖蒲菹者,亦安敢以为果投阁下嗜好也。今夫贵人之倦客也,必遮迾甚肃,而厨肉每有馀,粪除之人拙,而守阍典谒辨慧而工。于是为之说曰:遮迾甚肃,则喜自尊大;厨肉每有馀,则急颐养而怠应酬;粪除之人拙,则辙迹益加希;守阍典谒辨慧而工,则长于拒闭,而士不得通。若夫喜客者则反是,必坐席数敝,而将命者更赞迭唱矣,士之马不枥,而侦伺者疲于致命矣。于是又为之说曰:坐席数敝,客展敬居多也;将命者更赞迭唱,接引益力也;士之马不枥,在道众也;侦伺者疲于奔命,赴焉者恐后也。嗟夫,此盛世事也。以某今日之所见,阁下则有焉,其过人远矣。且任大臣责,计安宗社,所不足者非富贵也,人而已矣。故曰,上臣事君以人。愿阁下之终之也。于其卒也,复为客说以献。干冒钧严,俯伏待罪,不宣。某再拜。
西汉杂论一 其二 更生使人上变事 北宋 · 晁补之
出处:全宋文卷二七三一
时恭、显、许、史子弟侍中诸曹,皆侧目于望之等,更生惧焉,乃使其外亲上变事,言:「窃闻故前将军萧望之等,皆忠正无私,欲致大治,忤于贵戚尚书。今道路人闻望之等复进,以为且复见毁谗,必曰:『尝有过之臣不宜复用』。是大不然。且往者高皇帝时,季布有罪,至于夷灭,后赦以为将军,高后、孝文之间卒为名臣。孝武帝时,儿宽有重罪系,按道侯韩说谏曰:『前吾丘寿王死,陛下至今恨之。今杀宽,后将复大恨矣』。上感其言,遂贳宽,复用之,位至御史大夫,御史大夫未有及宽者也。董仲舒坐私为灾异书,主父偃取奏之,下吏,罪至不道,幸蒙不诛,复为太中大夫、胶西相。仲舒为世儒宗,定议有益天下。孝宣帝时,夏侯胜坐诽谤系狱三年,免为庶人。宣帝复用,至长信少府、太子太傅,名敢直言,天下美之。有过之臣,无负国家,有益天下,此四臣者,足以观矣。前弘恭奏望之等狱决,三月,地大震。恭移病出,后复视事,天阴雨雪。由是言之,地动殆为恭等。臣愚以为宜退恭、显以章蔽善之罚,进望之等以通贤者之路」。书奏,恭、显疑其更生所为,白请考奸诈。辞果服,遂逮更生系狱,下太傅韦玄成、谏大夫贡禹,与廷尉杂考。劾更生前为九卿,坐与望之、堪谋排车骑将军高、许、史氏侍中者,毁离亲戚,欲退去之,而独专权。为臣不忠,幸不复诛,不悔前过,而教令人言变事,诬罔不道。更生坐免为庶人。而望之亦坐使子上书,自冤前事,恭、显白令诣狱置对。望之自杀。天子甚悼恨之。
右《楚元王传第六》向附传。向以宗室,良欲尽忠于主,而嫉恭、显、许、史辈怀奸害正。若力能肆诸市朝,犹君子之所与也,非私也。且向之言曰:「昔孔子与颜渊更相称誉,不为朋党;禹、稷与皋陶传相汲引,不为比周。何则?忠于为国,无邪心也」。向忧望之等复退,诚无邪心,然己预焉,故不敢自为上陈之,而教其所亲上变。虽本无邪心,至此而不幸类欺矣。向诚内省不以为嫌,然自为上陈之,而意不免乎便己。且上安能无嫌而必听哉?「从妻言之为姤妻」,虽俚人语,其变人心必也。抑君子能为可用,不能使上之必用。若夫成功则天也,向如彼何哉?或曰:智者术之原。此术也,奈何曰欺?曰:君子之用智,不得已而至于术,犹托之正。是谓名之必可言,言之必可行。在君子为术,在圣人为权。舍曰正,而出于欺,虽济,君子耻诸;况不济,何以自免于邪?不惟其欺不可为而已,抑奸人得以藉其口于主,曰「彼自谓正,而正如此」!后何以复信于上哉?此恭、显所以得因是陷向,而向辞服;又不惟其能陷向而已,卒并望之遣子上书事,见治而杀望之,自向为之也。虽然,玄成、禹非朋恭、显者也,若曰向诚忠于国家而虑不听,乃欺若此,治其欺可也。而曰前欲毁离亲戚,为臣不忠,夫向不为忠,孰为忠邪?二子汉儒宗,犹畏恭、显窃位,患失而鄙如此,况其下者乎!
赠叶犹龙金吾 清 · 梁佩兰
出处:六莹堂集卷三
忆昔威宗全盛日,天下车书当混一。
外国频来贡白环,诸军不用吹铜律。
燉煌郡上绝烽火,麒麟殿中耀黼黻。
侯王陛见尽有礼,将相衷和正相得。
司马相如擅奏赋,吾丘寿王属簪笔。
九重圣人享清晏,赘旒无事坐温室。
君时侍在玉几旁,十三身拜羽林郎。
太保之孙乃龙种,元舅之婿同椒房。
飞鞚宫门乘紫燕,连云甲第拟红阳。
铜山铸尽还嫌少,金埒铺来不厌长。
苑里纵抛苏合弹,池中多浴紫鸳鸯。
上林白鹿长为脯,北斗天厨惯挹浆。
浮云在天复堕地,富贵人生等閒事。
丞相由来上蔡生,平原本自华亭起。
疏乞还家奉老亲,诏许归山作人子。
满屋龙孙抽孝笋,万顷寒湖斸冰鲤。
石阁常时抱绿琴,云崖到处寻苍耳。
几人相过说于陵,几人相对誇黄绮。
五十年来汉旧臣,空将双眼望乾坤。
桥山自洒当时泪,莲勺谁怜失路人。
松柏种成还耐岁,杜鹃啼彻不回春。
閒磨宝剑飞霜雪,新著阴符伏鬼神。
射虎山中虚踯躅,斗鸡场里总酸辛。
夜来更上罗浮顶,坐到三更候日轮。
中书舍人可宣州观察使制 北宋 · 郑獬
出处:全宋文卷一四六二、《郧溪集》卷四
汉以丞相史出刺郡国,后为部刺史,以六条察二千石之不法者,则今之观察使,盖亦源于此乎?淮海之域,古丹阳之地,长山大湖,挟维左右,必得文章侍从之老,以为之师帅。谁其尸之?无以易汝。某官某纯德奥学,擢之西掖典治,辞命之行,风飞雷厉,俾朕号令能信于天下者,惟尔之能。宛陵易帅,乃以鱼符犀节,俾奠南土。昔吾丘寿王为东郡都尉,年岁不熟,多盗贼,玺书让之,以为不称在上前时。以汝廉明慈惠,必能绥服江表,朕将以玺书褒美之,以诎夫汉武侍从之臣,出守而有不能者焉。可。
朱买臣论 北宋 · 熊彦诗
出处:全宋文卷四○七七、《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》卷八
汉武帝喜词章,故郡国能文之士鱼鳞杂遝而进。相如起于蜀,严助起于吴,吾丘寿王起于赵,皆以俊伟博辩,得幸天子,登金门,上玉堂,奉清间之宴,不为不达矣。然数子以游谈不根之词,诙谐不经之语,参预国事,有足为害者。数子中,买臣尤为沾沾小人,偶能词赋耳。方负薪行歌,未尝不欲一日取富贵以骄其妻妾也。故摇尾俯首,乞丐于计吏,待诏公车,自鬻而不知耻,卒由严助得进。夫以无耻之人,处天子左右,□□□忠信,计策有所裨益,难矣。帝初即位,自以雄才大略承□□安富之后,意在鞭笞四夷,奋兴百度,犹能曰「朕初即位,不欲以虎符发天下兵」,意尚知兵役非易举事也。当时之臣若能以高祖创业之难、文帝持守之道谆谆告之,使兢兢业业,犹能回其好大喜功之心,况于逢其恶哉?东瓯南越之伐,在当时未见深害,田鼢、公孙弘必欲谏止之。岂以帝方锐意征讨,不迎其锋而戢之,则穷兵黩武之志自此始矣。买臣辈非不能发一语为助,方希帝旨,持伪辨浮词之挫折,卒起东南二役,严助、买臣启之也。致帝内费廪藏,外竭民力,居者婴屯守,行者困转输,暴骨满野,盗贼半天下,其罪大矣。晚恶张汤,凌折屡欲死之,殆无以泄其暴怒抑郁之气,乃告汤阴事。汤自杀,而身亦被诛。天道岂远哉!其怀绂趋郡,歆艳一时,特足以骄小人,身死名腐,与饿死沟中等耳。其妻之言,未为过也,何足道哉!